第(1/3)页 江别鹤微笑道:“在下要轩辕先生做的事,方才不是已做过了么?轩辕先生的赌注既已付清,为何还要说这样的话?” 轩辕三光又怔住了,讷讷道:“你……你说什么?” 江别鹤笑道:“输的一方,既是任凭胜方处置,在下就罚轩辕先生一杯酒,此刻轩辕先生酒已饮下,正是银货两讫,各无赊欠了。” 轩辕三光木立当地,喃喃道:“你若能杀了我,江湖中人谁不钦服,你若要我做件事,无论奇珍异宝,名马灵犬,我也可为你取来,但……但……”他长叹一声,苦笑道:“但你却只是要我喝一杯酒。” 江别鹤笑道:“若不是在下量小,少不得还得多敬几杯。” 轩辕三光突然举起那酒葫芦,一口气喝了十几口,伸手抹了抹嘴唇,仰天长笑起来,道:“好!果然不愧是‘江南大侠’!我轩辕三光平生未曾服人,今日却真的服了你江别鹤了!”大步走过去,拍了拍小鱼儿肩头,道:“小兄弟,你的事我已管不了啦,但有‘江南大侠’在此,你再也不必怕那些鼠辈欺负了,我且去了……再见!” 说到“再见”两字,人已出窗,眨眼便消失在夜色中。窗外凉风习习,一弯新月正在中天。 江别鹤目送他去,喃喃叹道:“此人倒不愧是条好汉!” “玉面神判”萧子春赔笑道:“此人是‘十大恶人’之一,江兄不乘机将之除去,岂非太可惜了?” 他口中虽以兄弟相称,但神情却比弟子待师长还要恭敬。 江别鹤正色道:“这样的英雄人物,世上有几个?萧兄怎能轻言‘除去’两字?何况,此人除了好赌之外,并无别的恶迹。” 萧子春垂首笑道:“是,小弟错了。” 江别鹤笑道:“更何况他只要赌输,便绝不抵赖,纵然输掉头颅,也不会皱一皱眉头,试问当今天下,有他这样赌品的人,能有几个?” 小鱼儿突然叹了口气,道:“只可惜轩辕三光没有听见你这番话,否则他真要感激得眼泪直流了。” 江别鹤目光上下瞧了他一眼,展颜笑道:“这位小兄莫非也是犬子好友?” 小鱼儿道:“‘好友’两字,我可实在不敢当。” 江别鹤目光一闪,已瞧见了他们手上的“情锁”,微微笑道:“这旁门左道的区区之物,我自信还能将之解开,小兄你只管随我回去……” 小鱼儿笑道:“我也实在很想随你回去,只是这里还有人等着宰我,怎么办呢?” 江别鹤皱眉道:“谁?” 小鱼儿道:“自然都是些威名赫赫的英雄豪杰。七八个成名的大英雄等着宰我一个人,这岂非光荣之至。” 江别鹤目光一转,满屋子的人俱都垂下了头,萧子春、李迪等人更是面红耳赤,江别鹤缓缓道:“我可保证,这种事以后绝不会发生了。” 忽听窗外远处黑暗中有人高歌。歌声随风传来,唱的竟是:“江南大侠手段高,蜜糖来把毒药包。吃在嘴里甜如蜜,吞下肚里似火烧。糟!糟!糟!天下英雄俱都着了道……” 江别鹤神色不变,微微笑道:“得名之人,谤必随之。我既不幸得名,挨些骂也是应当的。此等小人,你若去追他,岂非反令他得意?” 小鱼儿笑眯眯瞧着他,道:“我小鱼儿也很少服人,今天倒有些服你了……” 若没有自己去看,谁也不会相信“江南大侠”住的竟是这样的屋子。 那只是三五间破旧的屋子,收拾得虽然干干净净,一尘不染,但陈设却极为简陋,也没有姬妾奴仆,只有个又聋又哑的老头子,蹒跚地为他做些杂事。 小鱼儿随着他走了两天,才走到这里。 这两天小鱼儿更觉得这“江南大侠”实非常人,一个在武林中有如此大名的人,对人竟会如此客气,这大概除了江别鹤外,再没有人能做到了,和他走在一起,就如同沐浴春风一般,无论是谁,都会觉得很舒服、很开心的。 走进了这间屋子,小鱼儿更不免惊奇。 江别鹤微笑道:“这庄院昔日本是我一个好友诸葛云的,他举家迁往鲁东,就将庄院送给了我,只可惜我却无法保持它昔日的风貌,想起来未免愧对故人。” 小鱼儿叹道:“名震天下的‘江南大侠’,过的竟是如此简朴的生活,千百年来,武林中只怕没有第三个了。” 江别鹤正色道:“古人说:由俭入奢易,由奢入俭难。这句话我从未忘记。” 小鱼儿叹道:“你真是个君子。” 少时菜饭端来,也只是极为清淡的三四样菜蔬,端菜添饭摆桌子,竟都是这领袖江南武林的盟主自己动手的。这样的生活,与他那炫目的名声委实太不相称。 小鱼儿喃喃道:“难怪天下江湖中人都对你如此尊敬,一个人能忍别人之所不能忍,自然是应当成大事的。” 江别鹤闪亮的目光专注着他,忽然道:“我看来看去,愈看愈觉得你像我昔日一位恩兄。” 小鱼儿道:“哦,那是谁?” 江别鹤叹道:“他如不是昔日江湖人中温文风雅的典型,也是千百年来江湖中最著名的美男子,我为小儿取‘玉郎’这名字,正也是为了纪念他的。” 小鱼儿笑道:“你看我像个美男子?我这人若也可被称为‘温文风雅’,那么天下的男子就没有一个不是温文风雅的了。” 江别鹤微笑道:“你也许并不十分温文风雅,但你的确有他那种无法形容的魅力。尤其是你笑的时候,我不相信世上会有任何少女能抗拒你微笑时瞧着她的眼睛。” 小鱼儿大笑道:“我但愿能有你说的这么好,也但愿能就是你说的那人的儿子。只可惜我爹爹也和我一样,纵然是个聪明人,但绝不是什么美男子,而且他现在也正活得好好的,也许正在他那张逍遥椅上抽着旱烟哩。” 他大笑着站了起来,走了出去。江玉郎也只有跟着他。 小鱼儿又笑道:“我实在想陪你多聊聊,却又实在忍不住要去睡了……希望你明天能找几个有用的锁匠来,能将这见鬼的‘情锁’打开。” 江别鹤叹道:“这一路上我几乎已将鄂中一带有名的巧手锁匠都找过了,我实在想不到这‘情锁’的机簧竟造得如此妙。” 他一笑又道:“但你只管放心,就在这两天我必定能寻得一柄削铁如泥的宝剑……到了我这里,你什么事都不必再烦心了。” 小鱼儿笑道:“所以我现在只要一沾着枕头,立刻就会睡得像死人似的。” 江玉郎现在就像是已突然变成了一个世上最听话、最老实的孩子,老老实实地随他走了出去。 江别鹤温柔地瞧着他们的背影消失,缓缓在袖中摸索着,竟摸着了一柄长不过一尺的短剑。 这短剑的剑鞘黑黝黝的,看来毫不起眼,但等到江别鹤抽出这口剑来,屋子里却像是有电光一闪。森冷的剑气,立刻使烛火失去了光彩。 那又聋又哑的老头子,远远站在门口,此刻也不禁打了个冷战,他瞪大了眼睛,像是在说:“你手里的明明已是口削铁如泥的宝剑,却又为什么不为他们将那见鬼的‘情锁’削断?” 江别鹤抬起头,瞧见他这充满惊疑的目光,像是已瞧破了他的心意,微微一笑,缓缓道:“我此刻自然还不能将那‘情锁’削断,那孩子一肚子鬼主意,谁也猜不到他要干什么,我只有叫玉郎时时刻刻地监视着他……有了那‘情锁’,他就是想溜想跑,却也是跑不走的了。” 可惜他说话的对象只不过是个又聋又哑的老头子,他无论说什么,这老头子都是听不见的。 走廊上,有个小小的灯笼。昏黄的灯光,照着荒凉的庭园,一只黑猫蹲踞在黑暗里,只有眼睛闪着碧绿的光。 小鱼儿和江玉郎走在这曲廊上,脚下的地板吱吱直响,远远有风吹着树叶,小鱼儿缩起了脖子,苦笑道:“任何人若在这种地方住上十年,不变成疯子才怪。” 江玉郎道:“你放心,你用不着住十年的。” 小鱼儿笑道:“你终于说话了……方才在你爹爹面前,我还以为你变成了哑巴哩。” 江玉郎道:“在我爹爹面前敢像你那样说话的人,世上只怕也没几个。” 第(1/3)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