风霜-《贵妃裙下臣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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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知为何,丽质想起梦境里悬梁自尽的徐贤妃,心底隐隐有感觉,她一定在暗暗谋划着什么。
……
自调兵的旨意马不停蹄地先行送达,留后张简便即下令军中整装,翌日奔赴北方战线。
河东军本驻河东道太原府,幽州则位于东北方向的河北道,六万大军一路北上,到达灵丘附近时,恰遇领轻骑日夜兼程赶来的裴济,遂由其率领,终于在年关时赶至蓟县以北。
此时恰值隆冬时节,长城以北的大片荒漠与草原间都被风雪覆盖,正是物资粮草最短缺的时候,突厥人为了抢夺粮财,也比平日更凶悍数倍。
裴济才赶至前线,便发现卢龙军竟一时呈抵挡不住的态势,先前一个不慎,已让阿史那多毕的铁骑扫荡过两座县城,不但将城中粮仓一抢而空,更掳掠当地人口妇女,情状凄惨不已。
他心中有疑虑,只是来不及细思,与张简一同迅速定下战略,先派轻骑为先锋,从西面伏击,引突厥人追赶,借机将其兵力分散,与卢龙军共同作战应敌。
一番鏖战,七八日下来,待战局慢慢倒向大魏一方时,他始终紧绷的心弦才稍稍放松。
已是正月,这日,在两军联营中,与众将商议过后,他终于分出心神来,趁着周遭人都已离去,走近许久不见的睿王李景辉身边,斟酌着词句,将积压多日的疑惑问出:“殿下,臣先前赶来时,见我军似有不敌之势。可分明数月前,朝中便已知晓了突厥有异动的消息,这些时日来,卢龙军应当早已在备战,怎还会令敌军如此肆无忌惮?”
李景辉身为卢龙观察处置使兼都防御使,亦兼理防御军事,地位仅在节度使之下,如此大战自然也是统帅之一。
他面色微沉,半眯着眼打量裴济,道:“咱们日夜备战,阿史那多毕自然也是如此。大约是几年不曾有如此大的战役,将士们低估了敌军的凶悍与残暴,一时有些措手不及吧。”
裴济没说话,对李景辉的话并不认同。
与突厥之间停战不过数年,饶是军中士兵已换了不少,将军们偶有调度,却大体仍是先前的人。尤其安义康身为卢龙节度使,在幽州附近已有多年,从前战绩不俗,如何会在已有所准备的情况下,面对敌人来犯反而措手不及呢?
他先前已看过那几次交锋时双方的情况,卢龙军似乎是为了拉长防御线,将兵力分散开来,才让阿史那多毕有了机会集中兵力猛攻一处,趁虚而入。安义康顾全大局,不敢舍弃一处战线,看似没错,却实在巧合了些,与他从前狠戾大胆的作风有些不符。
非但如此,这回前来,睿王也变了许多。
他打量着眼前的这位表兄,只觉陌生感扑面而来。
从前的李景辉为人爽朗,潇洒恣意,少年气十足,而如今,那张与过去一样年轻英俊的白皙面容,不但被边塞的风霜打得粗糙了几分,连过去的青涩与明朗也褪去大半,都化作深沉与狠戾。
前日,他亲眼见到李景辉将一名因连日上阵杀敌而疲累不堪,于夜间值守时昏昏欲睡的小卒当场斩杀。
饶是他早就习惯了厮杀下的血腥,也明白李景辉的本意是要杀鸡儆猴,令将士们打起精神,不得松懈,仍忍不住觉得此举有些过分。
短短数月,他的这位表兄身上似乎再也找不到从前的影子了。
夜色之下,二人各怀心思,立在帐外呼啸冷风中,沉默不已。
良久,李景辉忽然嗤笑一声,一掌拍在裴济后背,仿佛又成了过去那个年轻无忧的闲散亲王,朗声道:“怎么,说不出话了?数月不见,你小子也不知道给我来信,我这做表兄的,当年真是白关照你了!”
裴济望着他的眼神闪了闪,随即慢慢移开视线,道:“怕殿下不愿见臣的信罢了。”
他与李景辉一同长大,情同手足,自然也想过写信往来。可李景辉当日离开长安是迫不得已,他只恐去信多了,反令其想起过去的伤心事。
更重要的是,他瞒着睿王与丽质纠缠不休,日日都在深深的愧疚与矛盾中挣扎,又怎敢再写信往来?
李景辉笑了声,又在他背后捶了下:“子晦,你我的关系,我怎会不愿见你的信?你小子,还是从小到大的老样子,肃着一张脸。”
说着,他也似乎也渐渐想起离开前的种种,满是笑意的面色也收敛几分,抬头望着边地寒冬里的孤月,在呼啸的北风间轻声问:“子晦,丽娘——她还好吗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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